奉孝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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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花】【万花内销】清夜游-乘月待晓

BL年上

小学生文笔傻白甜

 

长夏持续了很久,热辣难当的天气整日艳阳高照,花海的树荫下都鲜有人在。索性这日傍晚下起了小雨,暑气虽褪了不少,万花谷这月的十五夜游准备也宣告中断,弟子们放下手边的活计,三三两两地寻地方暂避。

孙玉成出门迟,走到半路才觉乌云密布,不一会儿便给当头冷雨当头浇透。待他紧赶慢赶终于挤到师弟们避雨的轩室,那阵雨又恰巧停了,可他身上的紫衫墨裳已给淋湿了大半,雨水顺着发后藤紫色的逍遥巾往下淌,落在脚下染了一圈水渍。

同门刚发现他的到来便围了上来,亭子里的师兄师姐们正闲聊,见他来也远远地朝他招呼:

“孙师弟,你总算来啦?”

“孙师弟,酒筹做好啦?还有没有别的?”

“先别逗他,让他快把自己弄干一点,仔细着凉。”

“算啦,孙师弟的好东西可是要留给戚师兄的。”

万花们簇拥在亭子里你一言我一语,各个风姿绰绝,恰似雨幕后聘婷怒放的花,有的更是口无遮拦拿他开玩笑。

孙玉成倒也不恼,笑着挑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,拧一拧淌水的下摆,再将右手的小食盒递给围上来的弟子,在人接手的同时头也不抬地道:“最后一层留下。”

“知道啦,知道啦。”同门忙不迭地应下,果真将那雕了暗八仙的竹提篮翻了个透也没去揭底。

孙玉成年方十九,人如其名生得玉肤玉骨,中等个头、身材微瘦,为人随和又大方,笑起来露两个浅浅的酒窝,穿了身文雅的衣袍更显得乖,乍一看干净又甜、是个令人舒心的可人儿。他平日功课不错,泡得一手好茶,家乡古法制的糯米糕也做得极好,最拿手的当属用薄竹片绘写花笺酒筹。这种费时又费心的东西旁人推之不得,给孙玉成做总能按时交出一套不重样的美物。

只是他无论做什么吃食,总会留一点给戚师兄,做花间酒筹更是要给师兄过目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。

戚师兄名叫戚白秋,长孙玉成五岁,名字倒是风雅无边,学问好、眼界高,写得一手好字,十六七岁便和师父师伯一道坐而论学。师父忙起来便嘱咐他带师弟师妹,于是他大多时都绷着那张本可以风流俊逸的脸,而被管教的小师弟见着他手持戒尺的颀长身影,往往第一时间躲得无踪,令他在小辈里落得一个刻板的坏名声。

孙玉成十二岁的时候被师父扔给戚师兄领,就算他听话又可爱,也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和其他小弟子一道皮起来也会偶尔忘记功课,为此也挨过那根戒尺打手心。

只是别人半大不大的时候打着打着往往有了逆反心,他被抽一下就学乖,能口头教育达到目的又何须再用棍棒?朝着他手掌落下的戒尺往往沾着手心就撤了大部分力,白嫩嫩的掌心一红就再不见戒尺,取而代之的是师兄的训话。

于是,别人眼里阴沉可怕的戚师兄,在他眼里成了认真负责心肠好、对他特别照顾的好师兄,师兄用银饰束在身后、垂在脸侧的长发还有淡淡的兰草香,师兄偶尔对他露出赞赏的微笑十分好看。

孙玉成不懂喜欢和亲近有什么区别,乖巧如他也不常与同辈一块儿贪玩,便自然而然依赖戚白秋,常跟在他后面喊“师兄”。

夏天他下了晚课会边背着书边等,戚白秋锁了学堂的门和他一起走一段竹林的石子路,再各自回去。冬天他练琴冻得双手通红,会给师兄板着脸叫停、再往他手心塞一块热点心。他也曾在花海迷路后大哭着睡着,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师兄的背上,口水濡湿了他的长发和那上好的黑绸。

待孙玉成十六岁长发及腰,个头也及师兄肩高,同辈的师兄弟也皆长大懂事、不再见了戚白秋躲。其实戚白秋人缘本就不差,待人接物风度翩翩,只是偶尔严肃了点,那些挨过戒尺打手心的小弟子们先入为主有阴影偏见罢了。岁月更迭,往日孩子们嘴里可怖的坏人变为可敬的师兄,甚至成了某些师妹憧憬的对象。

此时的孙玉成懵懂未明,还觉得师兄弟妹相处融洽是天经地义的事,直到偶听师妹亲昵地喊戚白秋一声“好师兄”而暗暗吃味了几天,这才后知后觉喜欢是怎么回事。

师兄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师兄,孙玉成觉得难过,觉得自己大概要完蛋了。

孙玉成从小到大习惯跟着师兄,有问题可随时前去请教,戚白秋也习惯与他走得近些,写字会让在旁的他帮着研墨。习惯成自然,好处是他再如何也无人觉得不妥,坏处是示好也会被当成理所当然。

如此相处了又三年,孙玉成只差戚白秋小半个头,戚师兄却从未对他表露过别的意思,似乎对所有与他相近年龄的弟子都差不多,至少师妹找他帮忙他也是会去的。孙玉成一边失望一边又庆幸,至少自己接近师兄不用像师妹那样要找借口。

来日方长,过着再说。

孙玉成听同门吃着糕点打闹一番,自己的衣裳靴子也干了大半,蔽月的云层一散,又是个月明夏夜。

万花们陆续从亭子里、轩室里出来,在院内布下凉席藤榻和桌椅,摆开酒杯盘盏又添瓜果吃食,再往花树上系布帛绸缎围出一个帐幔垂垂的幕。铃声一响各自落座,便有主场的师兄问孙玉成要去那扎小心包在油纸里的花笺酒筹,又挥了袖子让商羽的同门先行演奏。

清夜月圆,莲开池中,丝竹悦耳度凉夏。弟子们齐聚一堂有说有笑,或展才艺,或比经纶,有的借此良机与人同乐,还有的埋头吃喝不问时间。

助兴一过大家玩闹开,年长一辈的大都坐着聊天,孩子们则跑跑跳跳穿席而过,更有佳人结伴穿梭于花枝兰草间,扯过垂下的诗签填了去和桌旁的师弟换花酿。

孙玉成为人谦和,不争翘楚,这种场合便捧一把师姐塞给他的小野果,安安静静待在边上看热闹。只是他左看右看甚至引颈张望,都始终没看到戚师兄。戚白秋平日忙碌,有时接了要紧的活总是推掉应酬,夜游过半不见人,多半是不来了。

这一堂莲池花月夜的美席遂在孙玉成这里变得索然无味,他将那捧食不知味的野果吃尽,再看主座的师兄摇铃唤了大家来,始终毫无所觉。直到邻座的师弟撞了他一下,他才发现主席师兄弟的手里攥了个竹筒,叠备好的花笺便给隐去题竖在里面、只露出精心雕琢的镂空签头,低头一看,面前的酒杯已给满上十分。

酒水蜜色芬芳,是当时酿的甜果酒,孙玉成一个恍惚,似乎能在模糊的杯底看到戚白秋的影子。他赶紧揉了揉眼,生怕自己的一时失神暴露了什么,还此地无银左右看了一番。

这一看,便看到戚白秋本人着了黑袍在他邻座坐下,垂至另一侧的长发上银饰闪闪,刚好将熟悉而俊逸的五官呈现在他眼前。只是戚师兄一贯不苟言笑,看他一眼礼貌点头,刚落座就有师妹蹭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红纸包,说是新晒好的干果让师兄先尝。

“师兄好。”孙玉成照常给戚白秋打招呼,面上的笑容维持地有点僵。

“誊抄的卷目有些多,来迟了。”戚白秋同他解释,目光却是看着暂代令官的主席师兄,并无半分偏向他。

孙玉成听他凉凉的嗓音便觉萦绕心头的暑气即刻散去,忙道:“师兄来得正好,酒令才开始。”

戚白秋听罢转过脸看他:“今日的酒筹花了不少心思。”

孙玉成一个激灵,急道:“师兄……是这样的,我看你最近忙,所以这次的酒筹没给你看,师兄不要介意……”

“无妨。”戚白秋看他的眼神略有迟疑,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自白便又去看令官。

孙玉成微笑着点头,露出酒窝的脸颊已微微发红,鼻尖沁汗的同时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。

去年的花笺酒筹也是孙玉成准备的,他偷偷按了小心思,在一支令筹上点了个朱砂小红点,若是轮到自己抽,便可借机问一问师兄是否有心上人。

只是行酒令的时候出了点差错,他光顾着和戚白秋聊天,摸到手的令筹却是一支“海棠”,要对席间有恩有情的人行礼示爱。他硬着头皮朝戚白秋一通支支吾吾,从耳尖红到脖子根,谁知席间同门包括师兄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,让他倍感绝望。

戚白秋抽到的是“桂花”,要在席间声情并茂朗诵菜品酒单。这酒筹的题难不倒师兄,孙玉成替他松了口气时,隔壁师兄抽到了那支点了朱砂的“牡丹”,扭头就问了戚白秋。戚白秋拱手一礼直接罚酒一杯,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孙玉成,让本来正中下怀的事变了味。

不说也许是有,也许是没有,那位师兄玩笑说有师弟在前示爱还如此坦荡定是无,孙玉成便知无论有没有,横竖不是自己。

可既然熟络,刻意回避反生问题,他佯装未知,照样与戚白秋亲近,只是今年的花笺无论如何都不想给戚白秋过目了,反正这样的小事戚师兄绝对不会在意。

“孙师弟,发什么呆?你既未结缘,快来给师兄和声。”

孙玉成正闷闷不乐,便给一名师兄点名出席,原是他抽到“浪花”,要拉着所有尚无姻缘的师弟唱歌。

“去吧。”戚白秋看他兴致不高,便朝他颔首以期他去玩上一玩、放松一番。

“好,谢谢师兄。”孙玉成笑着露出两个酒窝,假装肚子疼的理由到了嘴边又给咽下。

有的师弟抽到“蝴蝶”,被迫与对座的师兄共舞;有师兄有的师妹抽到“冷香”,与隔座不对付的师姐默声禁笑、含情对视,没数过十就自认罚酒;还有的抽到“山中竹”,当即组了两队划拳、闹得不亦乐乎。而那些抽到“琴棋书画诗酒花”的弟子反而因门派之便讨了便宜。

今日抽令筹的人手气奇特,才轮了几位就闹开,一时间觥筹交错,气氛高涨。

孙玉成念及往事虽有哀叹,受当下的感染也心情好了不少,回座后笑意莹然地观人喜乐,能十分自然地与戚师兄闲聊、述说这次夜游的节目。伸手在那竹筒一摸,摸到了一轮不得说话的“南乡子”。

这回不得用言语掩饰,孙玉成闭上嘴的同时在心里哭瞎。

戚白秋因他表情古怪而纳闷,扬了扬手里的“紫薇”令筹,安心当起了新一轮令官。

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天意压根不饶人,那先前给过戚白秋干果,也是上个月递过诗,更是几年前叫过“好师兄”的那位师妹拿到了“素馨”。看她笑嘻嘻看了眼戚白秋、蒙上眼的时候,孙玉成便觉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
此令筹需闻香识人,不管闻不闻得出,孙玉成只知道她一定会往这里来。

果然,师妹踩着黑纹绣鞋准确绕过莲池、穿过大半场直奔戚白秋。而戚白秋作为令官正在监督一名师弟罚酒,背对着那位扑过来的、娇俏可人的师妹,毫无所觉。

“师兄当心,你身后。”孙玉成下意识提醒出声,一杯酒迅速递到了他鼻子下面。

戚白秋扬起眉惊诧地看了他一眼,触到孙玉成瞬间来不及藏的惊慌眼神顿时一怔,不着痕迹地闪身躲开师妹的魔爪,却没来得及夺下孙玉成手里的酒杯。

 “南乡子”罚酒的酒量是十分,而十分为一杯,孙玉成见戚白秋看自己便一时心急,直接一口闷了。他这个花笺酒筹制作者即便不作弊也能大致摸出难易的签,从来没被罚过一整杯,这么一喝只觉一道辛辣的液体顺着咽喉要烧穿食道。

孙玉成杯酒下肚瞬间被辣得神志不清,本就有点异样的脸色瞬间发白,戚白秋不由分说将他按下,递过才沏的茶盏塞进他手里,道:“酒量不好还豪饮?”

“愿赌服输。”孙玉成笑嘻嘻地回答,眼前的戚白秋变成了两个影子,每一个都在关心自己,每一个很好看。

“我为令官,师妹方才因故受扰便不作数,酒不用罚,回席吧。”戚白秋寥寥几句打了圆场,再低头却看孙玉成绽开酒窝、笑成了一朵红花。

师妹拉下脸快要哭了,但是看到戚白秋严肃得不留情面的样子,只得乖乖坐回去。

孙玉成从不沾杯中物,沾了便觉此乃人间欢伯,热辣的劲儿一过通体舒畅,捧着茶杯小口啜饮也觉得芬芳甘甜,仰起脸对着戚白秋傻笑,后者才想离席去监督令筹便给他一把抱住。

“师兄,别走。”孙玉成闻着他垂发的兰草香喃喃哀求。

“孙师弟,你又赖着你师兄了。”

“是啊,孙师弟,也就你敢这样对戚师兄。”

“戚师弟回头要打你手心,你怕不怕?”

周围同门一阵哄笑,倒也没人觉得奇怪,偏偏孙玉成心里那股子不甘心越烧越旺,为此将手臂收得更紧、就是不松:“你们懂什么?你们不懂!”

他们不懂,大家都知道的事,但就是不懂。孙玉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和这个较劲,满面通红有一半是生气。

戚白秋拍了拍他的脑袋,倒真的坐下了,将那支“紫薇”令筹往桌上一拍,让罚酒的自己到这儿来喝。

戚师兄拉下脸无人违背,席间纷纷妥协的时候,孙玉成一直跪坐在边上环着他的腰,晕晕乎乎、不知不觉,等第二轮令筹送到他面前,他胡乱摸了支,鼻尖贴到竹签上细细一读,便知自己抽到了“梅”。

梅为傲霜傲寒傲娇之花,抽到者给人摧残一通便是,通常抽到这令筹的人会被不怀好意的同门挠一通痒。可孙玉成被一杯酒摧残成这样、就快挂到师兄身上,同门纷纷摇头,觉得既已摧残就免饮了罢。

戚白秋此轮卸下令官,抽得赠物的“玉兰”签,便顺手将怀里叠放整齐的白手帕塞给邻座的孙玉成。

孙玉成接过来胡乱擦了擦脸,嗅着上头和师兄一样的味道,稍微清醒了些,眼前的两个戚师兄慢慢变成了一个,还略担忧地看着他,不禁怪道:“师兄,我怎么了吗?”

“你喝多了。”戚白秋看着他脑后摇晃不止的头巾,一本正经地回答,伸过手背在他发烫的脸上试了试温度,触手的细腻感让他迅速撤了手。

孙玉成扭头去看池中绽放的睡莲,觉得今日之花格外妖娆。

铃声响了又响,酒过三巡,席间笑声不断但多半有了醉意,起初坐得端正的弟子们已开始东倒西歪,有师兄为了博得师姐一笑趁醉起舞,唯有戚白秋仍是端坐席中面色不改,既没罚过酒,也没出过丑,态度一如既往凉如月夜。

孙玉成给夜风一吹酒醒了一半,按了按额头便觉头疼,缩回自己的位置很久仍未缓过劲,偏偏那竹筒又递到跟前,仅剩的几支似乎没什么难题,信手一摸不过是支“鸟”签,问旁席要一物即可。

本来另一侧坐着的师弟脾气很好,手上戴了个草编的手钏正好借来,可孙玉成到底不清醒,眼神动又去看戚白秋,见师兄一副清风冷月的肃然样,鬼使神差地凑过去道:“师兄,我问你要个人。”

戚白秋心下一惊,看孙玉成白嫩的脸上已写满了失望,那温顺的双眸里可怜兮兮的情绪快要满溢,离他还如此之近,不由点头:“你说。”

不料,他才想问内容,自家师弟已捞起酒壶满上、仰面又干了。

本来说与不说都一样,说出来别人也觉得是玩笑,是师弟向师兄撒娇,是他有孺慕之思,是他们感情好……反正随便怎么样,孙玉成本能就是觉得没戏、不用问下去了。

自取其辱不如罚酒,失望绝望不如罚酒,不如罚酒,不如……

孙玉成这么想,借着酒劲也这么说出了口,只是说得含糊不清,犹如夏夜的虫鸣在戚白秋耳畔叫唤。

“师弟?孙师弟?!”孙玉成不仅脸色发白,还望他望得惨兮兮,戚白秋觉得他不对劲,拍了拍他又开始灼烫的脸,伸手去探他的脉片刻,将才拿到手的令筹扔回了竹筒,冷声道,“‘李花’令筹鸡鸣方可离场,我现将师弟送回去,择日请全场同门再宴一场。”

“好!”师妹第一个笑着拍起了手。

“戚师兄慢走……嗝儿……”邻座师弟挥起了小手绢。

“你再请一场是亏大了,去吧去吧。”有师姐摇着头说风凉话。

戚白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算作自罚,撂了杯盏当即把人架起来,略一欠身带人离席。

“戚白秋,你怎么还能站着啊?”醉眼朦胧的师兄在他身后喊。

孙玉成不知道自己是给戚白秋架着走,只觉得自己要离开了,说什么都带上那只剩一层的小食盒,还护犊子似地抱在怀里,清风明月师兄伴,恍惚回到从前的小径,能那般无忧无虑、敞开心扉地相依相偎。

月夜设宴的花海别院离居所有一段路,戚白秋临时问师伯借了车赶来赴宴,正好驾车把人载回去。可行至一半孙玉成便说胃脘难受,下车扶着花树吐了个天昏地暗。

戚白秋站在他身后给他拍背,见他用戚白秋给他的帕子一通抹,回车又抱着那食盒傻笑,不禁纳闷道:“师弟,你为何非要带着食盒?”

“给师兄的,不给你!”平日温顺可爱的孙玉成凶巴巴地吼他。

“哪个师兄?”戚白秋不死心,扳正他酒气冲天的脸给他又抹干净了些。

“戚师兄!”孙玉成恶狠狠地对他叫出名字,而后垮下肩来,“可是戚师兄看不上,我给他做点心……不稀奇……师妹做干果,稀奇!”

戚白秋点了点眉心不知该笑还是该哭,只听孙玉成又往下说:

“司空见惯当习以为常,屡见不鲜者可有可无,可有可无!”

戚白秋唇角一动,终是笑出声来:“孙师弟怎知戚师兄不珍惜?”

眼前人似乎难得笑,但是笑得真好看,这回孙玉成歪了歪脑袋,认真想了会儿才道:“去年酒宴我吐心声,师兄佯装未见,宁可罚酒也不想告诉我,我……问了也白搭,又不舍得不理师兄……”

戚白秋望着他兀自挣扎的模样眉头一皱,寻思良久,唇边难得的笑意即成了苦笑,摇头:“酒筹本是儿戏,我欲揭过那页便自罚饮酒,并非视而不见。”

“那……”孙玉成眼里的绝望忽然闪过期待。

“你若不是儿戏,可否告知,你今日索要何人?”戚白秋拍了拍他发烫的脸颊,就像拍着一手粉软的面团舍不得放开。

“戚师兄啊!”孙玉成毫不犹豫地说。

“真的要?”

“嗯!”

“戚师兄不是物品,怎么办?”戚白秋顺着他问,话既出口竟没由来的有些紧张。

“那……”孙玉成有点为难,小心翼翼揭开怀里的食盒,将那三块雕了兰花的米糕放在手心、捧到给他看,神神秘秘地讨好道,“我——行贿,你去把师兄带给我。”

“你……方才还说只给戚师兄。”戚白秋艰难地咬字,亏得平日练就的肃穆此刻才稳得住,换了别人不知会如何。

“但是为了戚师兄,不是一样吗?”孙玉成显然脑子糊涂,答得乱七八糟,却缓缓地凑近他,真挚地悄声,“回头,我给师兄做新的补上。”

似是心神被夜风涤荡出水波、再也无法平静,戚白秋揉了揉他醉酒迷离后更显乖巧的脸,俯身在他额头落了个吻,而后凑到他耳畔道:“孙玉成,我戚白秋喜欢你,你当真喜欢我么?”

一轮明月当空,花海草木频响,孙玉成明明迷糊着,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周遭都安静了,手一松便将糕点落回食盒,接着认认真真去看戚白秋的五官,将他无比熟悉的眉眼鼻梁反复查看几遍,又将他的墨袍长发确认再三,最后仍是摇头:“你,是我师兄?”

那个不苟言笑的师兄,那个板着脸能吓退一院子花童的戚白秋,那个对自己的陪伴习以为常的师兄……不可能喜欢自己!

孙玉成想到这处,除了痛疼欲裂,还有铺天盖地的绝望,推开眼前人只知道摇头。

戚白秋苦恼地叹了口气,指着花海道:“那日你误入晴昼海深处,我恐有晴狼夜狼袭击,连夜将你寻回,你可记得?”

“嗯,我戚师兄爱护师弟师妹,对我很好。”孙玉成点头,说得自暴自弃。

戚白秋摇头:“……你被关在学堂门外,不知道先回去而自顾自练琴,练得两手冻伤,我为此骂你一顿、给你上药,你还记得?”

“嗯,是我不好。”孙玉成满脸委屈。

戚白秋重重叹息一声,不与他辩,驾车迅速回了居所,扶着孙玉成回屋前,特地绕路让他看一看从前夏日曾路过的小径,趁着夏夜尚有萤火点点,又问他道:“戚师兄可曾带别人特地走过夜路?”

孙玉成吐了大半酒水,又让夜风吹了一路,此刻见着竹林熟悉的景象几乎完全清醒了,按着脑袋将戚白秋的话咀嚼再三,又掏出已团得发皱的帕子,望着戚师兄近在咫尺的容颜忽觉得不真实,犹豫着道:“师兄,你说得是真的吗?”

“我说的自然是真,倒是师弟你……”戚白秋退开一步,将他发愣的样子上下打量,又摇头道,“莫不是去年醉酒的话,你全忘了?”

“啊?!”孙玉成给他问懵了,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,支支吾吾开口,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只记得去年喝了果酿,然后……”

去年似乎也是夏夜,还是夜游之前的半个月,他耐不住师姐怂恿尝了尝新酿的果酒后不省人事,还以为是师姐送他回的房。他唯恐戚师兄责罚,宿醉醒来后便一切如常。那日月夜行酒令,他才一吐心声,接着被师兄无视……

好像这么一来,他担心的事,也是师兄担心的事。

孙玉成站在原地想了很久,久到被惊飞的萤火再次闪闪围拢。戚白秋便在他对面等,直到他想通各中关节、攥着那块擦脏的白帕颤抖,戚白秋才长长松了口气。

“我还当师弟你是作儿戏之语、故意寻我开心。原来,你是全忘了。你只知习以为常,可知常相伴才是为人羡艳之事?”戚白秋无奈再叹,神情一松朝他微笑,将戚白秋愈发恍然的神情看在眼里,“那现在,酒醒了吗?可作得了数?”

平时两人亲密,一言一行有所变化必将尽收眼底,孙玉成有玲珑的心思,戚白秋也并非刻板不通,孙玉成在十六七岁兀自烦恼的这几年时光里,早将心意化成潺潺流水、丝丝渗入日常的言行而为对方知晓。

听平时肃然的师兄这般问,孙玉成面上才褪下去的红晕立刻卷土重来,平时大大方方的笑容怎么都展不开,只愣愣地道:“师兄,那你说的是真的吗?不是哄我?不是……不是对其他同门那样的……喜欢?”

孙玉成红着眼眶艰难吐字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,戚白秋笑容一敛,上前执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,接着俯首朝他微开红润的唇瓣吻了过去。

酒香犹在,微醺撩人,孙玉成在唇齿相依的刹那便懂了,这感觉似曾相识又热烈无比,分明是曾有过的。戚白秋的长睫如此贴近,垂下的长发有着好闻的兰草香,孙玉成吞吐着彼此愈发灼热的呼吸,觉得心跳快停了。

他稍稍仰过脖子小心翼翼地回吻,戚白秋便抱着他加深,明月偏西,清风又起,乘月待晓矣。

孙玉成年方十九,栽在自己亲手做的酒筹上,却意外获得了戚师兄。

他至今不明白大家都知道些什么,反正那日的月夜游园只有戚白秋一人未醉。

 

【END】

 

注:花笺酒筹的题目来源于【大写岭南】的酒筹题、略有变型更改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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