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孝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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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唐毒】因缘(02)

唐门给曲玲珑交出的人即非凡品,唐无痕手法犀利,一柄弩箭在手指东打西、弹无虚发,无论是潜伏伺机还是一击毙命,都做得十分出色,很快就成了曲玲珑倚重的得力部下、填补了她身边致命火力的空缺。

曲玲珑心情甚好,阿离却暗自愁眉。

唐无痕虽常与阿离常结伴出任务,却终日不言,旁人与他寒暄,他大都没有反应,非万不得已绝不说话,即便说了也是低低沉沉言简意赅、只说事不谈人,笔挺站直的身影从来利落,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。

唐无痕身上有不少伤口,新的旧的,都好好遮在青墨色的衣服里头,阿离只无意中给他换药瞅见一次,唐无痕便再也不给他机会,连伤了病了都一声不吭,往往要到阿离发现他站不稳、曲玲珑叫停才作罢。

曲玲珑不远去到唐家堡带人回来,要的正是他这样只办事、不说话的可用之人,只有这般的人偶,才是最不需要费心、能直接委以重任的好材料。

如此之人,与冰冷的机关造物无异,但就算是机关造物,也有损毁的一天。

阿离虽懂这个道理却难免担忧,遇到唐无痕之前,阿离只知杀手冷血无情,并不知这世上有连自己要做什么、去到哪里都丝毫不关心、只听着指令走的大活人。这个寡言的唐门弟子只把自己当工具使,还使得这么心安理得。

但阿离凭第一次见到他、带他落地的举动,便觉得他很好、是有血有肉也有感觉的,要是能开口说说话、笑一笑,就能“活”了。

只是,要他开口说话已属不易,笑恐怕难如登天。

唐无痕除了曲玲珑交代的事,其余时间只见用弩箭练练木桩,凭着那抬手追命的手法与杀气,他面具下长什么样压根没人敢确认,甚至于明眸善睐又与他最近的阿离也没见过他的真容,半月能同他说上一句话已是万幸,别提让他改改表情。

唐无痕与阿离同样身为曲玲珑的左膀右臂,霄云的其余人已渐渐对他机械式的行为视若无睹,阿离却不信邪。

“唐无痕,抱歉晚上来叫你,这事催的紧,叫咱们连夜出发呢。”

“这儿的天气真干,都多久没下雨了,水果也吃不上。不知道关外西北的地方是不是更糟,唐无痕,下回这差还是不接的好。”

“上次曲当家给的奖赏我搁在这儿啦,伤口还疼吗?别忘了上药。”

“唐无痕,我叫你无痕好不好?”

“新鲜的桂花糕,中原人都爱吃这个,你尝尝?……哎,没毒的!”

“给你点苗疆的草药带着,这次你要单独出任务,可别像上回那样去了半条命才回来……当家的可心疼了。”

每当这种时候,唐无痕往往擦着弩箭,头也不抬。

曲玲珑看出阿离的心思,只说唐无痕此人办事利索即可,不用搭理他,与其费神费心,不如做点别的。

阿离听了也点头了,却仍时不时找唐无痕说话、换来一片沉默,明知那些用度唐无痕几乎都不正眼看,他仍给他收拾整齐送过去、再换掉未动分毫的旧物,每到一地购得新鲜的玩意儿也定会分他一份,指不定哪天他来了兴趣。

直到有一天,唐无痕因伤休养半月,阿离惯例前来照应,抱着晒好的被褥衣物横穿暂栖的院落,怀里高高的堆物不巧擦过神思的唐无痕、将他那始终戴着的面具蹭了下去。

才听见冰冷的金属落地声,阿离便觉着一股丛生的杀气在身边腾起,直教人浑身汗毛倒竖起来,一转头便将一只妖异的蓝色瞳孔看了正着——极深的孔雀蓝像是上好的釉面、封入了一池碧水的精魂,些微闪烁就能吸引周遭瞩目,唐无痕刀削似的面庞也同时在阿离怔怔的目光中一览无余。

唐无痕面上阴霾遍布、且难得带了十分抗拒的神色,迅速地捡起面罩又将半面重新遮好,厉声道:“走开。”

杀气虽重却转瞬即逝,阿离被他带着彻骨冷意的嗓音吓得一哆嗦,慌慌张张搁下东西就走,踩着门旁的枯叶,这才想起来回头,顶着唐门森冷又锐利的视线,诚恳道:“对不起,我一会儿就忘了的。”

他看着他的面具,仿佛能看到那只或许曾带去不好回忆的妖异瞳孔,还有里面映出的自己,心底不由自主地颤动。

唐无痕紧绷的嘴角微微动了下,背过身留给他一个青黑劲装的挺拔身影,杵了会儿忽然小声:“吓到你了。”

声音明明还冷,此刻却轻若鸿羽,甚至带了点抱歉,阿离心里一酸,摇头:“不……很美……真的。”

阿离没有说谎,阿娘离开后那些在树上瞭望、风吹的岁月不曾磨平他心里曾盛开的繁花,唐无痕就算遮了面、否认了自己的存在,该美好的也会是美好的。

 

关于唐无痕的过去,阿离没有问,关于他面具下摄人心魄的异瞳,阿离一个字都没有说,年轻的五毒弟子在外仍维持着笑容,只有在独处的时候,他频繁想起他面具下的真容,会不由自主地发呆一小会儿。

而唐无痕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样,依然冰冷得像具机甲人。

曲玲珑向来眼神好使,几看之下就发现了问题,特地找到阿离,将唐无痕从前的情况统统说了,再次告诫他不要太在意此人。

母亲是异邦之人且早亡,唐无痕自小因那只混血异瞳备受欺辱,后机缘巧合入了唐门,便只走得杀手这一条看似再合适不过的路。

尽管这与自己的猜测吻合了十之八九,但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听曲玲珑印证,阿离仍觉得难过。

他从前见过多少儿时艰难的人,到唐无痕这儿,日积月累的麻木居然造就了一副血肉筑成的傀儡机甲,心思灵巧如阿离,怎么看他都替他觉得心疼,替他痛心的同时,触着自己幼年时度过的光阴也会一并烦恼起来。

人和人明明没有那么多不同,为何阿离遇上了曲玲珑,而唐无痕被训成了只懂得杀人的机关弩?要是换上一换该多好,现在纵使不能换,暖一暖他是否会热一热。

于是,曲玲珑的告诫他不仅没做到,与唐无痕凑一块儿时还更为些担心,无论话多话少都有点消沉,要是遇上路人好奇唐无痕面具下的真容,他会一反笑眯眯的常态、没好气地替他打发走。

阿离这般吹笛走调、心不在焉的情况,曲玲珑看在眼里,却什么都没说,但凡有人提了还会一笛子垂上去叫人闭嘴。

阿离与唐无痕说近不近,说远也不远,他习惯了他的反应,唐无痕也多少记住了他的语调手势,需要里应外合、同时出手的情形,阿离只需给个暗号,唐无痕定会不动声色地完美配合他,即便眼下阿离的虫笛曲不在调上,他也一如从前那般照应,且从不失手。

倒是阿离,有时候一个恍惚误判,等回过神人已经被唐无痕用铁爪勾到了身侧,而他原先呆的地方不是陷阱就是暗器插地。

再疏离也还是生出了默契,再冰冷的人也还是人,一次次隐约触到他金属面具下剥离出来的那丝柔和,阿离心下竟涌出点依赖般的安心,仿佛只要唐无痕在背后就不会失手、有他在,就是安全可靠的保障。

阿离与他靠得近时,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的冷冽,几乎要忘了他仅仅是在执行任务才如此关照他,幕天席地的冷雨里仿佛只有他靠上的胸膛是暖的,尽管下一瞬,唐无痕就将他扔下、架起弩箭还给对方颜色。

五毒少年稳着自个儿的情绪,虫笛吹了个把月总算回到正调,唐无痕却辞了曲玲珑独自失踪了数月,再在数月后出现,还是那般不言不语,泛着冷光的面具下也依旧神色难辨。

阿离这才知道,有时候唐门弟子会接到上头的指令、独自去完成一些任务,有些任务紧急且重要,即便是曲玲珑也不方便干预、必须让行。

唐无痕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,就算入了霄云,他到底也还是唐家堡的人,与其他唐门并无本质区别。

阿离明白这些道理,越相处有时会越陌生,知道的多,反而不如从前豁达,甚至沮丧地认为唐无痕终有一天也会像从前的伙伴一样,离开霄云再也不回来。

明明走过那么多人,亲的疏的、冒失的可靠的都有,为何搁在唐无痕身上就有诸多失落?

阿离开始觉得,早点听曲玲珑的话就好了。

在他万般纠结地在矮墙上发呆时,唐无痕破天荒第一次找他,将一个束口袋放在他的掌心,而后退开,隔着面具在不远处望着这个蹁跹若蝶、一跃而下的少年。

阿离好奇地打开,绳子一松,松软细沙如干燥的水流那样从指缝里漏出,最后剩下几个漂亮晶莹又滚圆的彩色石头,石头自然不稀罕,但漏去的沙却点名了从何而来——他不曾去过关外,在平日细碎的言语中提及此事,有人便记了下来,还记得他每到一处就采买中原稀罕玩意儿的举动。

常听中原人提起,遇人遇事如沙中取物,握得紧却漏得多,不如松开手掌让该留的留、该走的走。

唐无痕是不是会留下的那个?阿离看着看着走了神,眼前的小石头都像极了唐无痕那只遮起来的眼。

唐无痕没更多表示,仿佛那一把沙石只是随手为之,冷冷远远的看着。

年轻的五毒弟子站在那里、微笑一点点在唇边绽放,看他稍有氤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手心,眸底闪亮亮地、似映出远在关外幻影里的大漠。

日子还那么长,他们还有大把的光阴,只要他还在,他便会好好收着,不去管那许多。阿离欣喜之余将几个破石头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,未曾透过冰冷的面具窥得唐门稍有回暖的冰雕之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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