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孝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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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时不在,写完会诈尸

【花羊】续断(67)

莫问青衣

上元节后开市、十七落灯,冬去。

年前皇城就进了刺客,可年节到底是年节,明面上的有事也就是些平日互相不对付的官僚宅邸失窃、偶有打斗,只要正主不出事、来犯未被抓,护卫零星受伤之类,报上去也是个斗殴私了的小案子。

大部分遣唐使规规矩矩,奉国书往来算是有礼有节,占了东瀛来唐在朝的大半。江湖上一刀流在中原作乱多年,纵使加上近年暗度陈仓的阴阳师,再闹也不敢明着闹大,暗袭不得手便缩着等援。

江言不急着城门一开就动身,眼下年节才过、人们忙着上工,阵营暂动不起手,刺客起不了浪,西京仍是安全。等雨水一到,淅淅沥沥洗刷去冬日的萧索,两人忽然退了客舍,租了车马,避开京畿道直通秦岭的通路,偏过了西市从光化门绕行而出。

四周帷幕的马车弯弯绕绕走了几天,每日无一例外旅途顺利。

江言虽仍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轻松模样,一支狼毫小楷被捏在指尖转了又转,但他没了手下与帮手的便利,到底比从前警惕,时不时掀开帷幕一角观察动静。待马车绕过平坦山路要和通往青岩的主道汇合,他便辞了车夫亲自驾车,再行一段,连车都弃了。

有了长安城的先见,沐辰风约摸知道江言是靠什么规划的安全路线,只是他素来不问多余的事,除了背着剑对来往者稍加堤防,不曾有别的动作。骑马也好,步行也罢,似是春来前的最后一抔雪,素衣广带,清风自来。

“我本该绕去拜下小宋,只是此去瞿塘不便,就当上回在魂墟送过了。”是日清晨,江言牵着马与沐辰风并行,将那缰绳往手上又缠了一圈,摇了摇头,“两个刽子手被拦在了浩气地界,曹煜和叶榕也没教人失望。”

此时快到山道豁口,小路上交叉的枝桠掩去才升的日光,林间时不时弥漫着晨雾,树梢尚有冷霜未褪。沐辰风与他同步而行,闻言微微颔首,看了眼身侧人,想同他说什么终是未说。

“后来我没见过他,应是顺利过了五道六桥。”万花望着前路,隔了会儿又道,“其余人也再未见到,想来那些缺心少眼的,都在魂墟待不住、急着往生。”

万花说得半是玩笑,轻轻一叹倒是藏不住遗憾,仿佛被封魂不得脱身的自己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。

沐辰风脚步一顿,再次看他:“江言。”

“嗯?”江言弯着眼睛回看,复将牵着的手握紧。

“我还是随你速速入青岩为好。”沐辰风面色微暗,如是道。

江言愣了愣,笑容生了点为难:“好是好,不过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,我怕是要跪着回去了。”

沐辰风目不转睛地看他,“风雨如晦,我便从此与你一起担着,无论生死。”

江言神色一滞,望着他如常的淡然模样,不禁笑出声来:“你啊……”他才开口,却猛地顿住,下意识收紧五指将沐辰风白皙的手背按重了些。

早春未至,新叶不萌,交错的树林响声异常,马嘶一声响,林中便杀出十数道黑影来。

“‘不移’这个心法,练得如何?”攻击转瞬即来,江言迅速问了句,指尖一转握笔在手,从容而娴熟地抬手划出招法。

他虽拿的是那支细竹为身的笔杆,推出的气劲却大有横扫之势。沐辰风抬眼看到他状如风烟的手法早心领神会,几乎同时抽剑出鞘,点了首当其冲的五人以分压至剑尖的剑气同时挥出。

来犯被阻于瞬间,几个人影向后齐齐跌去,锈红的衣色显出拦路人的阵营。

沐辰风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万花,后者听得一声盾飞响已伸手将他推开几步,接着有人爆喝着挥刀而来,道长避开飞盾站定便拍出剑气回击,却见来人扬起旌旗当空刺下。

这是玄甲苍云军独有的决斗之法,见旌旗如见军令,即便身处马嘶弦惊的硝烟沙场,也不得不为其辟出一对一的战地来。

沐辰风方敌几人尚游刃有余,见此倏地脸色大变,只因这旌旗并未插向自己,而是落到了江言跟前,扬起丈高尘沙将他与他生生隔开。

“江言!你什么时候能化成灰?!”萧凡的人随着咆哮落地,玄甲铁盔杀气腾腾,只是从前锐利果敢的模样早化作一副阴沉又不甘的模样,提着陌刀便朝万花当头砍过去。

江言低咒一声,卷起衣袍侧身躲了,手腕一翻使了点穴让其行动暂缓,又滑开数步,朝他眯眼怪道:“萧督军别来无恙?怎么才过年节就急着来长安,据点不要了?”

“你少装模作样!”萧凡陌刀一顿,猛地将刀杆砸入地下,“说,你是怎么精准地避开那些埋伏的?连浩气的埋伏你都绕了,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?!你拿了雪魔令就算背谷一走了之了是吧?!”

“避不避开还不是被你截了?你这人天生血气重,什么东西都绕着你走。”面对苍云的接连怒问,江言倒是笑得云淡风轻,只是对方渐怒而满面红光,他面上唯有青白、半掩在似墨如常的秀发里。

“要不是我与你共事多年,谁能摸得清你要去哪里?谁又能拦得住你?!江言啊江言,要不是我亲眼所见,谁会信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?”萧凡大步上前,竟是扔了陌刀,一把掀开银盔甩在地上,揪过江言外裳的敞领死死盯着他道,“说!他跟你说过什么?你知道多少?!”

时隔不过月余萧凡已沧桑不少,胡渣满腮、眼角充血,露出的短发乱糟糟。江言有意不避开,就这么被他攥着衣领站定,凉了笑容道:“笑话,最后与他待在一处的恶人,不是你么?”

“你知道什么!他用琴音迷晕了我,还用备着的上好琴弦捆了我整整两天,要不是有急报、来人砸了门,我根本踏不出半步!待我赶到,只来得及给他收尸!”

萧凡说得呀呲欲裂、满目通红,江言却是愣住,而后露出稍显古怪的神色将他暴怒又有点凄凉的模样琢磨一番,道:“他的愿望,大概是你过得好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萧凡浑身一震,喉头几动也没再说出话。

“至少不被我拖累。”江言补了一句,略不耐烦地打开他松动的手,整了整衣领又道,“萧凡,你像收那些杀手一样把半死的他从那些‘正义侠士’嘴里夺过来、带在身边,却连他的性子都摸不透么?他原是你的人,你怎么反倒来问我?”

萧凡本就怒火中烧了月余,被他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,恰又愣在当场,只默默将手甲握得作响。

莫不说在恶人谷,即便寻常行走江湖也免不了培养自己的势力。萧凡战末负伤、遭谗言而早早退了军,入谷本就为再战而来,本人倒不喜大功,随手收几个因暗杀而名声恶的刺客为己所用,和江言一道在恶人谷为恶,几年下来早站稳脚跟。魔君萧凡善于防守加暗袭,手下带出的那支刺客队功不可没。

也正是如此,浩气盟在他最信任的队伍里动手脚让他大为光火,随意排查拷问又惹了偏帮同门的唐素不满。可他到底只有可惜没有难过,被坑被卖被背叛,在恶人谷不过是家常便饭,他未来某日在哪里倒下便倒下,不枉从军为将一场。

得杨伊然这个人实属偶然,他向来对什么文弱书生不屑一顾,见着那个抱琴与围堵之人鏖战的青衣人也只多看了两眼,后听闻他被追杀多年早有恶名才折回去将人救下以多个助力,如此而已。

可这个曾为长歌门徒的青年人一遇着他便死心塌地,无论何种境地都不离不弃,苍山善后更是先下手为强,凡有异议者皆绞杀,让他高枕无忧。而他平日里又是斯斯文文、不沾俗世的样子,饶是萧凡这个粗人也在他清澈琴音的陪伴下日益对其青睐,莫名觉得或许整个江湖都在尔虞我诈,这个长歌一定不会。

日子久了,两人处事合到一处,他对他已足够信赖,未委以重任却形影相伴,直到他身死萧凡才惊觉自己连他要什么都不知道。除了江言有可能洞察些许,江湖上已无他人解答,只因他们撇开手段强弱,根本就是同类人,还恰恰私下会过面。

“是啊,我早前与他照过次面,那时候他还不是副使、被你留下来看家。我对你略有贬损,那人便急着回护、不惜过了几招。我与他拆了两招便知他筋络异常、逆行不畅。如今想来,他身怀琴谱又于乱世求生多年,多半早就弹了禁忌的音律,在你遇上他的时候,他便已是强弩之末。”江言看了他愈发难看的脸色数眼,摇了摇头,“我只当他是拭剑园出来的弟子,却不想他原是个魔尊。他的身份,你应是心里有数的?”

“继续说。”萧凡勉强耐住性子,既不否认也未承认,弯腰重将陌刀拾起握于手中,不想错过这唯一和最后的机会。

“那时我便问他,你是拭剑园出来的人,却甘愿给一个小督军大兵痞当随侍,日后不会后悔么?他说,他庆幸能有一个对自己过往不闻不问的人,即便没有正名也好过万千自诩正义跟风向他寻仇的,故而不悔。”江言甩过衣袖,用一种几乎嘲笑的眼神看他,“你以为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待人宽厚、可为人信服?”

“他并未弑师夺谱!那是别有用心之人觊觎他继承的琴谱强造出来的罪名!可在恶人谷计较这种事有什么意思?有罪无罪,还不是早逼得人沾染人命回不了头?!”萧凡咬着牙答,目光一转,直朝他好整以暇的面目上挥拳,“他命不久矣一事你从前不说,事到如今,你又说什么风凉话!”

苍云铁拳挥出,似是要将所有的虚伪打破。江言神色一凛,难得站直不去避开他的拳,在他手甲几乎要挨着鼻尖时猛地抬掌稳稳地接住,冷声道:“一个时日无多之人,不拼上一拼搏上一搏,就没有机会了。他自从当上副使,便残忍毒辣、无所不用其极,为的是谁,你不知道吗?还用我说?!”

萧凡齿关一咬,拧腕将他推开,道:“你狠,我和他加起来都没你动作快,种蛊求令还先行了断,即便他最后得手抓到你现行,也全都无济于事了。”

“你以为早前向谷里揭发我的人是谁?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,应知道我疯起来是不管你们所有人死活的。要不是看在他快死还为你着想的份上,我早就动手了。”江言冷笑一声站稳,忽又严肃道,“我再说一遍,他所期望的,不过是你能为自己着想,尤其别被我拖死,再多的,他已无法为你做。”

“好,既然你已经死了,也曾与我在恶人谷并进,种蛊等事我萧凡不跟你清算,全当知遇一场喂了狗。”萧凡到底忍住再砍他几刀的冲动,攥着刀柄沉声道,“我且问你,当地柘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你现在能站在这里?”

万花听了他的要求陡然静默,抱了手臂踱出两步,与他对面相看:“萧凡,我无可奉告。且不说此法已失、需出不可估量的代价,他如今顺着心意而亡,未必不好。”

萧凡几乎第一时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,将他上下又看了一遍,拧了眉峰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“他说他不悔,但若再来一次,愿在鸿鹄书院平静此生。”江言说得语调极稳,目光穿过缓缓沉降的沙尘看向远处,又道,“你问完就快滚吧,除非你想和我全力打一架。”

萧凡呆立当场,顺着万花的目光看去,仿佛能看到那个青衣的衣的身影朝他作揖,而后决然而往、从此陌路。

他将刀柄拄地将土面钻出一个坑来,如此停了片刻才敛了那茫然惊讶的神色,换成先前来时的那般气势不凡,提醒他道:“就算我会放过你,浩气也不会放过你,更不会放过沐辰风。”

“我一个亡故之人,他一届浩气散人,我们此去门派省亲而已,能有什么事?只要恶人没兴趣,浩气不得令不会轻易动手。何况正值年节毕、各地陆续返工,凡事都未提上日程。你离城,可曾想过这么好的时机曹煜不会放过?”江言半威胁着他,从容不迫地分析道,“曹煜擅长快攻,叶榕哪怕丢了城池也有家业撑腰,你无论在不在据点,这波怎么都是拼不过。而我们二人承蒙这般,就更安全些,浩气恐怕一半会儿不会顾着这里。”

“你也是第一天认识我?”这次轮到萧凡嗤之以鼻,近乎狂傲的看着他道,“我对据点战功从来都没什么兴趣,卧龙坡那破城资源全无、不守也罢,我现在最大的兴趣,就是找遍那些‘正义之士’的麻烦!”

“随你便,倘若你手头有空,回途先将那些汇入长安的乱臣贼子收拾了。让老鼠在眼皮子底下活动,还在阵营称什么雄。”江言自然地接话,手里的笔转了一圈点着一处,轻声道,“你问何时,自是落花时节。”

花尚未开,萧凡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,谁知他信手点笔,那旌旗便倒了,扬起的沙尘就此散了去。

破苍云军的决斗无非输赢,另一条路子便是拖延时间,萧凡明白过来后忙抓起盾牌,果然自雾后精准地挥来一道剑气刚好打在他立起的盾上。

万花眼疾手快朝着一处拂穴而往,自己则第一时间够着来人扑了过去。

反弹过来的剑气和一发弩箭贴着道长腰侧的白袍而过,沐辰风被江言抱得站不稳,只来得及反手再推一道剑气便将人接住,并指再动心法,毫不迟疑地在两人脚下落下镇山河。

萧凡的盾才放下,腰腹已实打实挨了一下。潜伏在旁的唐门手下当机立断使了子母爪,用锁链将猛吐一口鲜血的督军扯出战场,再展机关翼带人迅速撤离。被江言点穴的唐门也迅速隐走,新来的明教观望片刻也遁了。

冷雾散去,晨曦渐暖。

“别追了,他有仇要报,报完自然会去死的。”江言说得轻描淡写,再看方才的打斗场,后来者五六已全被一击毙命躺在地上,搂着才站稳的白衣道长有说不出的安心,“没事了。”

战场若是心软则很难活着回来,眼前的道长从前心如冰魄自然快手杀伐、毫无所觉,如今动了凡心他便担心他因此挥剑不如往常,却不料他的剑早已没有犹豫。

沐辰风把剑握得很稳,周身的气息似乎还是那么冷淡漠然,可直到江言出声,他才仿佛如梦初醒、自紧绷的情绪里解放出来,一手提着滴血的长剑,一手与他相拥,伏在他肩上默默地松了口气。

“辰风,知道去万花的路么?”江言阖上眼眸问他。

“过了此处山道豁口,再往南便是。”他不松手,沐辰风也不急,就这么保持着拥抱的姿势,又道,“你坚持下?”

江言身形一顿,望着那一缕透树影而来的晨光,还是笑了:“此时谷里该是花开遍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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遣唐使在唐朝很规矩有礼,游戏设定为暗流、摆不到太明面上,主在江湖作妖

决斗技能没有插旗也没有扬沙,纯粹写作需要

苍歌B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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