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孝之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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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花羊】续断(64)

繁花夜未央(七)

这日的元夕灯会十分热闹,帝京将一连三日撤除宵禁,万灯明、千户开,两岸楼阁上每一层都点了红灯,映在水里成了另一个颠倒的盛京。

两人下到灯市里,立刻便给人山灯海包围。

“今年的灯会,可不比我年轻时候。我记得有一年长安正月灯会,当时有个姓李的公子,玉树临风、语惊四座啊!咳咳,转眼啊,我也老了。”有老人牵着老伴在灯下喟叹。

“你知足吧,今年的灯市是不如那年恢弘。可是当年同我一起赏灯的人,如今不知在何处了。”路过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如是说。

半大孩子提着灯匆匆而过:“桥头在哪儿?麻烦让让!和姐姐走散了,我要去桥头等她。”

“说好一起来灯市,这都什么时辰了,阿墨哥哥怎么还没到?”年轻姑娘抱着手臂倚在商铺墙边嘟囔,手里还攥着个香囊。

有人打闹嬉笑着跑过,有人赞叹着美景,还有人说独孤公子来了灯市,江湖人说一表人才须得去见识一番,更有人说藏剑山庄大小姐也来了、一掷千金在酒楼摆下局邀人来赌。

沐辰风裹着斗篷在比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,仍不免给冷风吹得耳尖发红,牵着他的人稳步慢行、从不让人撞上他。他便得以在喧天的锣鼓里仔细流连那些精巧花灯,听着看着,回眸驻足,顺着腾起的热气,能见着街边的小吃摊和招徕生意的伙计,还有灯火下一张张模糊的笑脸。

“这街市上,人头涌动、熙熙攘攘,我心上人在哪里啊?”有书生在他身旁抱怨,才说着便走过一位却扇遮面的窈窕女子。

上元佳节除有灯轮灯柱、火树银花,还是仕女空巷、缔结良缘的好日子,单那结缘树上便挂了数以千计的红绸签语。沐辰风心下恍然,手里一空便不自觉地去寻那熟悉的身影,只听得老妪的声音伴着咳嗽传来:

“公子真有眼光,老身年轻时做的花灯精美玲珑,每年都是灯市上卖得最火热的。就算这两年眼神不好,也做得用心呐。”

江言立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,从花灯铺子后的老人手里接过花灯,转身递给他看。

只见他手里提着盏兔子灯,素纸糊的圆身、朱砂点的红眼,分外可爱,内盛一枚小巧的蜡烛,亮起吉祥好运的寓意。

沐辰风不觉嘴角上扬,从他手里接过花灯,再在跳动的灯火里与他四目相接:“很好看。”

“能得沐道长赞赏,不甚荣幸。”江言微笑着答,执起他的手低下头来,借着周围人影灯火交错的纷杂飞快地在他唇畔轻啄了一下,再在如扇的羽睫下看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有些不自在地垂眸。

“莫要放肆。”沐辰风淡淡地埋怨出声,低头再去看那兔子灯,终是藏不住笑意。

万花听着笑意更浓,攥着他的手指望着他泄露心神的浅笑,忽然沉了声音道:“沐道长,灯拿好,我们须得绕行了。”

江言说得不轻不重、刚好叫他听见,沐辰风倏然警觉起来,凭着多年的习惯看向人群,果真在攒动的人影里发现了几个不寻常的身影。

“东瀛人?”沐辰风启唇无声地问他。

江言点头:“看来沉不住气。”

两人明明提灯互看,却在瞬息交换了意见,接着便挽手朝水榭走,似是急着观灯那般谈笑执手、愈走愈快,不一会儿便没入人群。

黑裳的万花走在前头,边走边攥着他的手背轻按,手指翻动一共敲了六下,再回头与他对视。

沐辰风摇头,冠后的珠玉晃了晃,路过摊边时朝边上扔过几个铜钱、拔了商贩一串糖葫芦递过去:“五个,人多。”

此时人山人海、花灯挂廊而悬,即便江言让他带了剑,仍不是个拔剑的好地方,且良辰佳节、全城欢腾,轻易在皇城杀戮也非明智之举,不小心便会引来不小的祸患。

江言接过来,粘着那根竹签,数着上头五个冰糖裹的红山楂,苦笑出声:“辰风真是难为我。”

沐辰风未及接口,便见他兀自一笑,牵着他快步绕过桥廊弯处,手里的竹签一甩飞出一颗糖球,背后的长发盖过动作当无事发生。

江言花间修为极高,但凡对着经络要害出手一击必中,只听着水花一响,有人闷哼一声就往曲江里栽倒。

观灯的人起了小骚动,但往年挤挤攘攘,走丢的、落水的不胜枚举,花灯的五光十色下,大家张望着水面看不真切,互相看也不见有事,没多久便恢复了平静。

人流穿过回廊绕江而过,江言趁着或擦肩、或绕行的时动手,待步下九曲廊,竹签上的糖葫芦也只剩下最后一个。

最小的这枚野果不比暗器与信手拈来的黑白子,打出去虽砸中了人却落得个四分五裂,无论力道还是效果都去了大半,那人从地上爬起,唯恐跟丢竟直接抽刀而来。

回廊尽头的亭子里挤着许多隔江观灯的人,江言眉头一皱,怕引人群恐慌踩踏,只得与沐辰风往那那提了诗句的、一人多高的石后躲避,感到来气息愈近,犹豫着要不要当场抽笔斩了算了。

沐辰风按下他的手腕,摸去他手里仅剩的那根竹签,擦着来人锋芒亮起的刀刃直指对方咽喉,下一瞬精准地刺中那人的喉管、让对方叫不出声响就跪倒在地。他便从容撤手,仙姿俊容始终不带半分晦暗,手里提着的兔子灯晃了晃、连蜡油都未弄洒。

江言顺势抄了对面的武器,并指擦过刀背研究一番,接着连人带刀一起踹进了水里,揽过道长的肩头从石后出来,从容地又挤了一段人潮,直到了跨江而过的拱桥上才作罢。

落水的自有盯着此事、闻风而动的阵营人士去料理,两人并肩在人少的桥顶站了会儿终无人再来,远望那扇形花灯上灵巧生动的鱼跃龙门,后不约而同相视微笑起来。

“方才听路人言谈,说是不少使臣当被驱逐回国。东瀛人心急,怕是再得不到好处便回不去,也不等十七那日城门大开、人更多些再下手。看他们围来的方向,他们躲避的地方十有八九在长安地牢。”江言说着摇头,“从那刀法看,我也总算确认为什么冲着我来。”

“蛊虫?还是聚灵之法?”沐辰风问道。

“都不是,想那劫后天策的鬼王与瞿塘峡的聚灵球,都离这儿有一段距离,既是长安,便是旧仇,连那挥刀的手法都和当年一模一样。”江言嗤之以鼻,又道,“那年我还未结识语寒师弟,曾与师父来过长安。”

“是,你说过。”沐辰风才开口便顿住,只因眼前浮现的皆是那魂墟幻境里的惊鸿一瞥,那时的江言还是少年,一切尚未开始,一切却成定局。

“战前大唐国力雄厚、长安繁花似锦,舞马衔杯助兴、万国来贺,不乏有名仕相佐、争相献技,其中便有棋士经常切磋。他们有的为了扬名,有的为了棋谱,还有的为了彰显国力——当时的东瀛来客便是如此。”江言说着,目光越过辉映灯火的水面,直看到了过去的记忆里。

“我与师父在长安住了很久,那时师父正值青年、棋艺巅峰而心高气傲,面对挑战者来者不拒,偏为了一本半文不值的棋谱和人较真起来。后来被人骗去下双局,差点着了人的道。”他说着点着眉心摇头,再抚着沐辰风的手心同他解释,“那人同时开左右两局、各执黑白,按照先后手不同照着我师父的落子,这便成了我师父自己与自己对弈。这种办法恶毒之极,无论输赢,非熬得与之对战者耗尽心力不可。”

“那人是东瀛人?”沐辰风自他平缓稍扬的语调里似乎能见那国士无双的场面,开口只问了关键处。

“正是。”江言见他不问结果,当即笑着点头,“那人得棋谱是假,羞辱我大唐棋士是真。那时我观棋心急,不小心将递过的茶水弄洒,师父便顺势拂了棋子落地,再慢条斯理的复盘,只可惜落子有定时,对方给逼着不得不向另一局落子,这便破了那阴招。”

沐辰风心下喟叹不已,恍然道:“他们原是因棋谱为难你们。”

“他们许是认为,这么厉害的棋士所求取的定是稀罕物。谁知不过一本普通残本拓片,师父得了便扔在书堆里找不见。”江言化掌为拳,移到唇边轻咳一声,笑得无奈,“为此与他们结了不大不小的仇,往后几年我们再入长安遇上了,都免不了一番明礼让、暗动手。”

沐辰风见他边说笑容渐褪,便知再往后是无尽的战乱,无数人家破人亡、流离失所。他便在他身旁默立,与他纠缠的手指越收越紧。

江言的师弟死于睢阳,师徒决裂,大唐便少了两个无双国士、多了个极道魔尊;沐辰风的授业恩师殒命战火,他便为一个得彰昭昭天理、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入了浩气盟。两人异道殊途、背行渐远,终因浩气与恶人的行事而反目,像眼下这般不用顾忌是非黑白、携手于世的场面,已错过和失去了太多。

“这灯市那么破费,要是用来干点别的,也比烧一晚好。”有人从静默的两人身后路过,边抱怨边摇头。

“这灯市,许还是要破费的。”江言立在边上出声,扭头看着沐辰风道,“即便战祸连年,看今日灯市、辉煌依然,照的便是万里山河、让人希望不灭。”

沐辰风因他豁达一语缓了神色,点头道:“即便身在不同阵营,这由大唐国祚维系的血液并不会改。”

江言眯眼看他,从他傲然绝立的身姿里看出那褪不去的气节,再见灯火璀璨、流水不绝,便感泱泱华夏自有万千儿女担负,即便山河破碎、风雨飘摇,也斩不断这血脉所在。

“辰风,我师父从前说我对天地不存敬畏之心、迟早酿成祸患,如今,我是在棋局里走了一遭、再也出不去了。”江言望着他喃喃低语,忽然话锋一转,点着他的唇瓣挑眉问道,“桂花糕、银丝卷、莲花酥,要吃哪一样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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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人npc的对话还原自元宵灯市的游戏场景,常在里面挂机可以听到有趣的路人众生态

年初时去西安取景有幸赶上曲江灯市的最后一天,那时已想好这几章的场面,在那个人挤人的回廊里甩人踹下湖想必很有意思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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